标题：京城棋友尹乃文的象棋人生 爱棋成痴为看棋爬过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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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成大师亦欣然——记京城棋友尹乃文

　　为了看棋爬过树，

　　为了下棋蹲过班。

　　年过花甲回头看，

　　未成大师亦欣然。

　　这是我给京城棋友尹乃文诌的两句打油，虽然肤浅，却也道出了他与棋的一些关联。

　　成名成腕儿的棋手大多少年时努力用功：有的节衣缩食买棋书，有的为解难题求名师，有的学棋时风雪无阻，有的如厕时抱着棋谱看……及至功成名就时，心满意足之余，回首往事，感慨万端， 指点弈林，举例说教，听得幼者唯唯，老者诺诺，莫不服膺。

　　乃文在棋上下的工夫不比一些名家差，甚至得到名师指点的时间、次数比一般学棋者多许多，虽然在棋方面也取得了一些成绩，但我认为他付出的与他得到的不成比例，原因何在？

　　本文想就乃文学棋、下棋的经历以及如何“不成比例”的原因做些介绍和探讨，以为某些正在学棋者做些借鉴，仅此而已，别无他念。

　　看棋爬树 下棋蹲班

　　尹乃文，祖籍黑龙江，父亲早年留学日本，回国后供职于军界，家境殷实。乃文生于1945年，童年在西城区劈才胡同附近的一个叫“榆钱”的胡同里度过的。榆钱胡同是市中心，交通方便，这大大方便了乃文后来学棋、下棋。

　　7岁，上一年级的时候，乃文跟班里一位同学学会了下棋。没多久，这个同学不下了，乃文却放不下了，迷恋得一日不下，手就痒痒。五十年代，下棋的地方很多，他在胡同下，学校下，也到文化宫下。文化宫即劳动人民文化宫，那时侯那里腾出几间宫殿似的房子为人们免费下棋。文化宫棋艺活动室有个规定，即只向成年人开放，凭工作证进，领棋具时押工作证，学生一律不准进入。乃文那时侯十来岁，进不去，就趴窗户看，有时候脖子探酸了，回到家里酸疼酸疼的，就躺在被窝里揉脖子。棋艺室的负责人是个女同志，叫蒋美珍，很负责，乃文趁她忙别的事的时候，就偷偷溜进去，找一个不起眼儿的地方看。即使这样，也多次被发现，被蒋阿姨一次又一次地轰出来。

　　回忆起五十多年前的文化宫，乃文特别感谢两个人，一个是谢小然，一个是孟传德。有几次，在他即将被轰出去的时候，谢、孟为他说情，使他得以继续看棋。得到默许之后，乃文十分珍惜，主动帮助收棋子、干小杂活，以巩固自己在棋艺室的“存在”。那时候的文化宫是北京的棋类活动中心，去那里参加活动的除谢小然、孟传德外，还有张德魁、侯玉山、张雄飞、董齐亮、徐家亮、刘国斌、杨长生、宋学岱、黄蔼林、赵连城、赵汉邦、张国权、郎大为、李立泰、张政、孙经存、王启宏、臧如意、刘文哲、傅光明、朱学增、朱伯良、陈恒达、孙有为、赵连玉、沃克俭等等一大群北京象棋精英，他们经常利用节假日在文化宫空场儿进行大盘擂台赛表演，被人们围得水泄不通。乃文人小挤不进去，就爬到老柏树上看。文化宫有管理员，发现有人上树，就挤到树下喊，让他下来。乃文不下，那帮人就摇树、踹树，吓唬他，他就是不下。双方僵持的时候，过来一个高大的身影，一边叫着他的名字，一边伸开双臂……这时候的尹乃文像换了一个人，乖乖地出溜到主丫杈上，身体向外投入来人的怀抱。这人即是军人出身的孟传德。北京象棋界有两个局级干部，一个是董齐亮，另一个就是孟传德。孟喜欢乃文身上的“嘎”劲儿，为乃文提供了很多帮助，乃文很感激他。乃文自幼任性、狂傲，是学校、胡同里有名的“二嘎子”，许多人憷其“嘎劲儿”。但“二嘎子”对孟传德却百依百顺，孟是当时少数几个能“拿”得住“二嘎子”的人之一。2007年11月孟以82岁高龄病逝，其时尹刚做完心脏支架手术，尚躺在病床上，闻噩耗后，挣扎着去八宝山参加追悼会，——医生、家人不让他去，他说：“人家对咱有恩，死也得去！”

　　尹乃文与五十年代在文化宫结识的谢小然、刘国斌、沃克俭等人保持了数十年的友谊，这些人对他的成长影响甚大，后来，他从西城区城建局调到北京棋院，文化宫的这些良师益友以及沈尺卿给他使了不少劲儿。

　乃文爱棋，爱到了如醉如痴的地步。乃文上有两个姐姐，下有一个妹妹，家里就他一个男孩，父母希望他好好学习，以后好耀祖光宗。可自他迷上象棋之后，除了上学，就泡在外面的棋摊上，到饭点儿也不回来，更有甚者，为下棋他竟旷起了课！而且，上课不听讲，看棋谱，被老师没收了，过两天接着看！家里知道后，愤怒异常，开始限制他的行动，藏他的棋书、烧他的棋子。但是，老师、家长没能征服他，他在“棋途”——“歧途”上越走越远，经常得2分，虽然期中、期末的考试没问题，但平均分数不及格，而且还有“旷课”的“劣迹”，于是蹲了一班！

　　乃文说，那时候他的棋子都是用废木头自己做的，棋盘是用好几张报纸叠在一起糊成的，家里烧了他十多副棋，老师没收了他几十本书，见没效果，后来就不管他了。除了文化宫，他常去的地方有月坛公园、三里河工人俱乐部、西养马营工人俱乐部、新街口工人俱乐部、宣武区工人俱乐部、东城区演乐胡同俱乐部、东单公园、地坛公园以及万寿西宫、美术馆前的棋摊儿，他整天泡在那些地方，有时候带一个窝头、一块咸菜就自来水当午饭，更多的时候什么也不吃，天黑的时候才回家，他说那时侯瘾怎么那么大，不知道饿，不知道累……

　　发生在乃文身上的几件小事，足以说明他对棋的痴迷——

　　“文革”前，一次在月坛公园下棋，天黑了，看不清棋子了，就划火柴，为了节省，划之前大家都集中精力，划着之后努力记住棋子的位置，直到烧着手了，才扔。最后，几个抽烟人的火柴都划完了，还没完，恰一位棋友的自行车带着磨电灯——那时侯月坛公园让自行车进，为了让后轱辘摩擦“电源壶”产生电，下棋人就肩扛车梁使劲蹬，灯对棋盘，轮着蹬……下棋本是智力角逐，结果那个夜晚一人弄出一身汗，兴尽方散。

　　七十年代中期，乃文调进北京棋院。当时棋院人少，他一身多职：食堂管理员、仓库保管员、棋赛裁判员，有时还跑人事，——北京棋院要调进著名裁判王孔兴，他拿着介绍信前后跑了七八趟218厂！1975年全国棋类比赛在北京举行，北京棋院承担棋具筹备工作。那时候棋类活动刚刚复兴，市面上没有木制棋盘，棋院就找木匠做，做完后，乃文主动要求划线，他自己掏钱买适合划线的钢笔，一连七八天，硬是划了200块围棋盘、200块象棋盘，钢笔划坏了十几支！

　　乃文33岁时，经人介绍，认识了一位小他5岁的女友，挺谈得来，一年后两人准备结婚。领结婚证那天，有人找乃文下棋，一下起来，就把领证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女友在街道办事处门口空等了一个多钟头，生气了，走了。下完棋，这才想起来，可已经过去好几个钟头了！乃文赶紧找女友赔不是，解释，央告，和好后，才又领证，结婚。结婚过日子，两人也没少为棋闹别扭：有一次，爱人递给他一个空油瓶，让他去买油。在路上，看见一个棋摊，几个人围在那里杀得正酣，他在心里一直告诫自己：“别过去，不能看”。然而鬼使神差，情不自禁的走了过去，恰逢棋局走到关键时刻，他忍不住看了起来，而后在讨论着法中与对局者争论起来，最后“投入战斗”，你死我活地厮杀起来！爱人在家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气得饭也不做了，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回来了，爱人看着他空空的双手问：“让你买的油呢？”他这才想起来，原来他只顾下棋，把瓶子扔在了路边儿了。赶紧回去找，瓶子倒还在，只是商店上板儿了！别扭虽有，但两口子感情非常好，爱人对乃文知冷知热的，知道棋是乃文的事业、乃文的命，就处处随着他，使乃文能够安心工作，安心下棋。乃文的儿子现在一家外企从事英语教学工作，小时候在十余部影视剧中扮演角色，其中在《唐明皇》、《三国演义》中扮演的小皇帝曾受到一些大牌演员的称赞，多次受到邓颖超、康克清、王光美等领导人的接见，还曾作为代表去法国参加国际儿童电影节。即便有这样一个儿子，乃文的心仍在棋上，并未改变他的人生轨迹。

　　斯人存在 棋脉不泯

　　尹乃文下了一辈子棋，爱了一辈子棋，他在棋上的成就表现在三个方面——

　　一、下棋。乃文是“文革”前的西城区象棋队队员，与傅光明、朱学增、孙耀先、沃克俭、何红喜、柳玉栋、刘文良、蔡兴文、卢旭、张庆敏、方长勤等人是队友，棋队有三四十人，每周利用业余时间活动二至三次。乃文说那时的人都非常守时、认真，他说六十年代初的一个冬天的晚上，棋队活动，活动时间是6点到9点。那天天气奇冷，活动进行到尾声——8点55分时，突然闯进一个人来，大家一看，是队友陈恒达。老陈身裹寒气，摘掉帽子却一脑袋汗，冒着腾腾热气，他气喘吁吁地告诉大家，他老伴病了，他陪着打点滴，完了事儿马上往这赶……大伙赶紧让地儿，让这位年过半百的队友过一把棋瘾。下了几分钟，活动结束，老陈随大伙一同离去。乃文说，那时侯，他们对棋都是这样执着。

　　乃文自幼参加棋赛，——即使在2008年12月，也还以63岁“高龄”参加了北京市象棋等级赛，他得的各色证书可以用麻袋装。1958年，尹乃文即拿过“西单区”少年儿童赛的第三名，“文革”后拿过西城区成人赛的第四和第六，在拥有6000余名职工的西城区城建局象棋比赛中拿过冠军，并因此“以工代干”，由水暖维修工变成了局工会干事，这是一次改变命运的调动！后来获得过宣武区、东城区和朝阳区冠军，拿过1985年北京市等级赛第12名，这是尹乃文下棋获得的主要成绩。乃文现在是一级棋士，在不久前结束的2008年北京市象棋等级赛上，他取得了5胜5负1和的成绩。

　二、教棋。1984-2005年，教了21年学生，在少年宫、学校，共教了3000多名学生，受棋院派，在宣武区少年宫，教了5年；后又在中国少年活动中心、羊坊店少年之家等五十多所学校教过棋，学生郑琪获得全国儿童女子亚军，刘娜、米蕊、霍思明、孟纯获得过北京市少年冠军。1998年，乃文获得宣武区优秀教练员奖，这是有关方面对他教棋工作的最高奖励。

　　三、裁判。五十年代跟谢小然学裁判，1973年二级裁判，1985年国家一级，1989年国家级裁判。乃文多次在街道、学校、区、市以及全国以及国际比赛中做裁判工作，1989年、1992年两次获得全国象棋裁判员体育道德风尚奖。

　　乃文学棋、下棋五十余年，如果用文字描述他的成就，上述文字应该表露无遗。前文说过，乃文在棋上下的工夫不比一些名家差，甚至得到名师谢小然长时间指点，按说他在棋方面取得成就应该远大于这些，其中原因何在？

　　实践证明，棋手的成绩取决于天分、老师、环境以及自己对棋的热爱程度、自身的经济状况、文化水平、学习方法等等很多方面。乃文下棋数十年，与他一同学棋、下棋的同辈人或早早放弃，或半途而废，有的虽然坚持到底，年愈老而爱愈深，但在区级比赛中从未进过前十名，成绩远不及乃文；也有人下的工夫不比乃文大，老师也不及谢小然水平高，比如京城某位年轻棋手，上学、下棋两不误，结果不经意间晋升为大师，相信这样的例子各地都有，——人和人的条件不同，硬比生套，毫无意义。但乃文“不健康”的学习方式影响了进步，确是客观存在，乃文自己也承认。

　　乃文爱棋，几乎到了狂热的地步。在这种情感驱动下，自十多岁开始，便开始大量下棋，不分人也不分地点，猛走狂下，不尽兴不收盘，往往把人都耗走了才算完。这样下棋，质量可想而知，——有一次，当街下棋，夜幕之下，路灯昏暗，已经到了棋子难辨的地步，结果乃文在不利形势下莫名其妙地把对手杀死了。第二天，几个棋友再次见面，谈起这盘棋，一码，才发现乃文用人家的马卧了人家的槽！棋之糙，竟糙到了这种地步！囫囵吞枣，不求甚解，总在一个水平上重复，是他难以上升的痼疾。

　　上世纪七十年代后期至八十年代中期，乃文向时任北京棋院副院长的谢小然学棋，接受指导200余盘，每次局终，谢老都为他分析得失。谢小然成名于上世纪四十年代，五、六十年代在北京与张德魁、侯玉山鼎足而立，棋风飘逸，棋艺精湛，尹乃文作为棋迷，能够遇上这样的老师，实在是福分不浅。在谢面前，乃文总觉得自己渺小，对其敬仰又敬畏，时至今日，谢老谢世十余年，乃文仍口称恩师，恭敬之极。乃文跟谢老学棋，有这样一个故事：一天中午，在北京棋院，二人下棋，中炮对后补列炮开局，结果只走了二十一二步，乃文就被将死了。谢老那次没像往常那样给他讲解，而是发了火，说：“你下棋极不负责任，这个布局我给你讲了多少回了，怎么老犯同样的错误，——你长脑袋没有！”似乎还不解气，谢老接着说，“你太懒，不是一般的懒，不练基本功，你根本就没钻进去！”见乃文虚心听训，样子可怜，就又耐心地给他讲起来。谢老经常给乃文留作业——背棋谱，记盘面，解杀还杀的死活题……，但乃文作业、实战中出现的问题经常重复犯，为此经常受到谢老的批评。

　　浮在面儿上，“钻”不进去，是影响棋艺的一方面，另一方面，乃文脾气急，喜欢直来直去，不喜欢绕圈子，而棋是智力角逐，讲究闪展腾挪、顿挫抑扬、设套牵制等等，有人说，这种脾气的人把棋当作业余爱好可以，但当职业棋手就前途渺茫，不会有突出成绩，——五六十年代的象棋活动家张雄飞先生即属这种人，脾气急，思考少，董齐亮先生说他走棋丢三落四，总有漏洞，没走几步，不丢马就丢炮，棋就下不下去了。比较而言，乃文要比张先生强许多。

　　谢小然喜欢乃文，有一次，谢对他说：“你从不拍人，敢提不同意见，我喜欢你的真、实、嘎、愣。”谢老不止一次告戒他，做人不要锋芒毕露，遇事要多思考，要注意方式方法。乃文说，老恩师的教诲他终生难忘，但自己做人、下棋都太愣，是天生的，怎么注意也不行。

　　谢小然1985年患病住院，乃文只要有空就去医院看望、照料，直到这年9月6日，谢小然去世。

　　乃文长得人高马大，身体一直很好，东奔西走，不知劳累，饥饱劳碌，生捱硬挺，熬夜看球，整天下棋，去年突然心脏不适，被送进医院，被诊断为心脏病，做了支架，一下子迈进老人、病人行列，——一过六十，病就找上门来了！

　　回首往事，乃文说象棋丰富了自己的人生，如果没有象棋，真不知道自己这辈子怎么过！乃文说象棋是我的酷爱，是我的生命！他说他虽未成为象棋大师，但也很知足，象棋带来的乐趣，别人是体会不到的！乃文是北京二路棋手的缩影，是北京棋文化的传播者，现在，在一些象棋比赛中，还能看到乃文的身影，他在，就证明劳动人民文化宫、月坛公园、美术馆棋摊儿的棋脉没有泯灭……(全文完)

　　题图：尹乃文(左)与本文作者对局，国家级裁判张登荣、柴旭津、特级国际裁判刘国斌(从左至右)在旁观战。照片拍摄者燕山布衣后来笑曰：中国三大裁判“伺候”你们俩……，布衣没说出“俩”什么，让人揣摩是“俩臭棋篓子”之类。笔者不辩，但把乃文归于臭棋似不妥，——三区冠军，北京能数出几人？

　　午报记者 张 展文 燕山布衣摄

我以前非常的喜好象棋，每天不下棋，人就不舒服。最近1年多因为生活、经济的压力，兴趣淡了不少。

平时最佩服那些真正爱好象棋的棋迷了。向这些铁杆棋迷们致敬！

，——有一次，当街下棋，夜幕之下，路灯昏暗，已经到了棋子难辨的地步，结果乃文在不利形势下莫名其妙地把对手杀死了。第二天，几个棋友再次见面，谈起这盘棋，一码，才发现乃文用人家的马卧了人家的槽！

笑死我了,哈哈!真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