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中年,已经开始喜欢回忆。这几天经常有朋友、同事一起和我聊起童年,颇有些感慨。很想写出来,和四十岁以上的棋友们一起分享。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我出生在一个江南的小村庄里。听父母说,我自小体弱多病,三四岁的时候,也只能扶着凳子走路,幸亏有一位浙江宁海县的养蜂人,寄住在我家,实在看不下去,就帮我调理,方能度过生死关。后来,我还特意去了宁海,寻找那位救命恩人,可惜时过境迁多年,无法找到,只能就此作罢,只希望他身体健康,一切如意。
如大多农村孩子一样,我自然调皮捣蛋,无所不为,充满童趣。只是当时物质条件实在匮乏,现在想来仍觉心酸。每年三四月份,我就要时常查看家中米缸,看看存米还有多少,估计能维持多少日子。到了麦子收割季节,心里就松了一口气,没有米,咱吃面食也行。至于地瓜南瓜等等,也在主粮行列,很令人生厌,时至今日,我对这两位老兄仍毫无好感。文人墨客对春夏秋冬各有美丽描写,可是如果处于那个年代,料想难有太多灵感,春天青黄不接容易让人慌,夏天烈日炎炎热的吐舌头,冬天寒风凛冽冷的人发抖,唯有秋天,不用担心:肚子管饱,气温合适,是个好季节。但秋天也有缺点,秋雨连绵的时候,家中雨伞仅此一把,雨鞋更是奢侈品,无法外出,闷的蛋疼。那时候可没有久旱逢甘霖的想法,一下雨,就不知道如何是好,路上泥泞一片,光着脚丫子和鸡鸭同行,很觉恶心。农村里有“下雨下雪狗喜欢”的谚语,我从小就很羡慕村里的狗,下多大的雨,它们都不怕。大学里有个同学,他在我留言本上写下这么一句话:理想生活,就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看了只有苦笑,真要让他去过这种日子,哭死他。还记得五六岁的时候,我经常抱着两三岁的妹妹,蜷缩在家里的门槛边,眼巴巴的守着在田里劳作的父母回家做晚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其中酸苦难于形容。
物质条件奇缺也就罢了,虽然通讯基本靠吼,交通基本靠走,大家一起穷就没啥。最折磨我的是无聊和寂寞,不知怎么搞的,我小时候特爱看书,这在农村是个很奢侈的习惯,没钱买书,只能四处寻觅,想要借书谈何容易,多数只能不告而取。整个童年少年,我都为书而忙。到一个可能有书的地方,我就贼眼咕噜的搜索书刊杂志甚至报纸,一段时间内,我成了众人口中的那个电影“三进山城”中的搜索队队长,并自此成为我的外号。隋唐演义、四大名著、三侠五义、七侠五义等等这些竖排本、繁体字、文言文在小学三四年级的时候就硬啃下来了,虽然看的奇累无比。至于文化大革命前后的一些政治文学作品,我也看过不少,当时一直很困惑:刘少奇不是大反动派吗,怎么一下又成了革命家了;孔老二不是一个大坏蛋吗,怎么又成了大教育家孔夫子了;不是越穷越好吗,我怎么丝毫没有感觉到。长大以后才明白,这就是政治。
童年往事,数不胜数,纵然写上三天三夜,也是不够的。人,无论处于任何环境,都要尽量保持自己的童心,保留自己的本性。我现在仍愿意在草地上打滚,在雨地里奔跑,上次在生态园里游玩,看见一条大水沟,为了验证自己轻功如何,“咣”的跳过去,“嘭”的跳进水里,并丝毫不觉狼狈,还得出一个结论,童年时代目测距离更精准,说能跳过就一定能跳过。古人云:返老为童,心不老则人不老。怪不得我老觉得自己还是那个田野中的野孩子呢。但那个时代,我觉得有两点是很值得肯定的:自然环境是好的,偷西红柿,摘下来就可以直接吞进肚子里;人的生活方式是节约的,吃过饭的碗一定舔的很干净。我们祖先曾经留下很多美好的东西,在一段时间内,我们将它们一一忽视,现在又一一拣起,代价是巨大的,过程是艰难的,祝愿结局是美好的。飞将军记。
岁月在无声中带走每个人的青春,在每天忙碌的日子里也许无法感受到,然而哪天突然遇到多年未见的老友,你会发现他们老了,其实你也一样,只是在每天的镜子里却恍然不知。
拜读飞将军的文章,深感其江南才子的风范,祝棋乐融融,好人一生平安!
《古朗月行》 [唐]李白
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
又疑瑶台镜,飞在青云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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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居》 [清]高鼎
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
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