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南京多年,最近看《长江路棋摊的往事》一贴,许多棋事浮现。贴中写到有一条大水鱼被人让马三还输了十几万,给了一帮混混起家的资本,感慨良多。但这毕竟是传说,最近回宁,城市变化很大,下棋的很多地方也随风飘散了。那天早上在早点摊喝馄饨,碰到一个棋友。很久没见,他的小孩竟然都到了学棋的年龄。我们一边聊以前下棋的趣事,一边讨论他小孩的学棋方向,最后他决定让小孩学围棋,他知道南瑞路的蔡家巷5号有个棋社,江苏省冠军蒋长生在那教小孩下围棋,他约我一起去那看看。没想到我在这里亲眼看到了一条我见过的最大水鱼。
朋友先带小孩去了棋社,我到苏果排队把水电费交了,骑车穿过南邮校园,到了南瑞路蔡家巷5号,朋友已经从棋社出来了。他说
我身边不知何时冒出了老正这个南京棋坛神奇的棋迷,只是多年不见,他更瘦更小了,满头都是白发。他自己从不下棋,但任何下棋的地方都能看到他一瘸一拐的身影,他跟所有的特大都有合影。我还记得有次在江苏棋院他捧着一本相册一张张的翻他跟特大和大师们的合影给我看,充满了自豪感。我轻轻的喊了他一声,他开始没认出我,但看了一会终于想起来了,于是拽了拽我的衣角,示意出去。走出来两步,他伸了一个指头说这么大。我还没明白,他便叫我到了室外,跟我说红脸他们下一万一盘的。
我很吃惊,怎么搞这么大。老正跟我说了一下过程。红脸开始跟人在里面下围棋的,后来那个年轻小伙子进来找人下象棋,在里面看守的一个老太就在门口叫了个老头来陪这小伙子下象棋,小伙子要带彩,那老头不敢下,于是喊了另外一个老头来迎战,二十块一盘,没几下,这个老头被杀得没脾气,小伙子提出让马,到最后提出让双马,结果棋社里面没有一个人吭气。小伙子在那跟一问三不知的倒茶水的老太抱怨,这什么棋社啊,连个下象棋的人都没有。然后到了红脸那边看他们下围棋,说什么围棋有什么下头,老聂被许仙让九子,还被剁得跟猪头一样。又从包里拿出一踏钞票在那晃,说准备在南京交点学费的,但没想到这么大个南京城,竟然这么LJ。
可能那红脸实在听不下去了,抹掉了满盘围棋子。对那小伙子说,不要你让马,让三先,一万块一盘,你下不下。那小伙子被这很突然的场面震了一下。但艺高人胆大,既然能应战,肯定不是豆腐做的。他冷静了一下,说二、三先怎么样,红脸说那先走三先,再走二先。小伙子同意了。于是就有了我来棋社时看到的一目。我问老正怎么会到这里看棋,他说完全是碰巧的,他小孩在这门口买了个电瓶车,不知哪边坏了,就让他推来修,他把车推来,说是这种老式的速派其要换东西,还得去找配件,他等得无聊无意中看到这有个棋社,就来看看消磨时间。于是我俩又进了棋社,看看红脸他们的超级彩战。
此时红脸的盘面看上去就要敲开对方大门了,有了三先垫底,红脸的中夹马把对方压得喘不过气。小伙子的盘面看着东倒西歪,不过每个子都在最关键的地方严防死守。红脸临门一脚都不是很精确,慢慢的盘面开始松了一些,小伙子有匹马奔过去后,竟然经过到处乱跳,把红脸的子力拉了一些回去。这样看来,红脸的三先优势竟然所剩无几。正在我们看着红脸走了很多缓手,局面开始平淡的时候,红脸在最普通的局面下反而走出了堪称排局的精彩绝杀。他连弃一马双车,把对方子力引离要塞,用最后仅剩的马炮构成了绝杀,对方满盘大子却无法解救,只好认输。
因为第一盘杀得漂亮,第二盘二先棋红脸心理优势极大,走得极其刚猛。中间几次有把局面搞乱对杀的机会,那小伙子都不敢乱来,一直在下风中苦守。可惜红脸优势虽大,但很多简单入局的手法都没走出来,还是想稳赢对手。结果在最关键的时刻,那小伙子以车砍马,然后炮打掉已经到位的恶兵,最后以单炮士相全苦和了红脸的车兵士相全。他们大战胜负的分水岭是第三盘。
红脸第三盘的表现很出色,他的三先走的是炮二进二,炮八平二,马八进七。这个巡河炮把对方的棋型打得不成样子,可以说从开局到最后形成的闷宫绝杀,对方没有一点机会。不过棋不到最后不知道,确实在最后一秒,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那个盘面红脸车在中线,对方双相没有了,炮在老将旁边自塞出路,没有任何子力能挡住红脸的沉炮闷宫,小伙子一直不忍交棋。这时里面下围棋的小孩跑进小房间来躲迷藏,不停的喊你来抓我啊,你来抓我啊。红脸叫小孩出去,不要在里面闹,在这瞬间,小伙子走了步马六进四,然后嘴里说“吃车了,快走”。红脸还没回头就说,“你还有空吃车啊”,回头想都没想就把炮抓起来要闷宫,但手还在半空就发现不对头了,那马是在将军吃车,他要应将一下,对方还是死棋。当他把炮放回原处时,那小伙子说摸子走子。红脸说你这将军呢,小伙子说你自己不应将,怪谁,你棋下到这水平,棋规应该很清楚。虽说是小插曲盘外招让红脸分心了,但从棋规来说不应将肯定是输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