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了不起的娃娃!胡荣华：棋坛巨星的棋外故事
日期：2005-12-09 作者：曹志林 来源：上海家庭报
“胡司令”60大寿生日
最近，上海市体育局领导正式批准棋坛巨星胡荣华卸任上海棋院院长，11月30日，在上海万豪大酒店5楼宴会厅，借“胡司令”60大寿生日之喜，为“庆祝胡荣华首获全国冠军45周年系列活动”划上了圆满的句号。
近日，在棋坛“胡司令”的60大寿生日宴会上，花甲之年的胡荣华喜收“关门弟子”李文壅，在收徒仪式中，弟子赠给老师的拜师礼是一副用黄金铸造的象棋。所以有人说，胡荣华的象棋人生，确实就是用黄金打造的。
胡荣华是棋坛上的传奇人物，大师中的大师。在中国象棋的历史上，他共创下了四项纪录－－最年轻的全国冠军（15岁），最年老的全国冠军（55岁），蝉联次数最长的冠军（10届）和获冠次数最多的棋手（14次）。可以说，胡荣华在棋坛上所铸就的辉煌目前无人可以比拟。
但是，人们可能还不大知晓他的棋外故事。
“了不起的娃娃”
1960 年，15岁的少年棋手胡荣华第一次参加全国象棋锦标赛。当时胡荣华个儿长得非常矮小，下棋时如果要把棋子下到对方的底线上，手还有点够不着。所以在比赛中，胡荣华时不时非得在椅子上牵牵屁股才下子。
正因为胡荣华实在太小，且又没有知名度，所以直到比赛的最后一轮前，全场竟没有一个人想到会是胡荣华夺冠。当时北京一位象棋评论家在北京日报上作“准备夺冠”的预测，其中有希望夺冠的棋手列举了五、六位，唯独没有提到胡荣华。因此当胡荣华最后以小分的优势夺得冠军时，那位评论家在文章中不得不连连向读者道歉。
当时任副总理兼外交部长的陈毅元帅为这次比赛颁了奖，他看到胡荣华便高兴地摸着他的头，用浓浓的四川口音说：“自古英雄出少年，你这个娃娃了不起。”
晚上的宴会，主管体育的贺龙副总理也来了。陈毅同志特地拉着小胡荣华到贺龙面前介绍说：“这是上海的娃娃，棋艺厉害得很呵，大人们都搞不赢他。”
路见不平就出手
“文革”期间，当时上海象棋队已经解散。二十岁出头的胡荣华有一次到安徽出差，因在蚌埠转车需要等3小时，闲着无事就到街上走走。
突然，胡荣华看到有一个摆象棋摊的，在地上摆着五六个江湖残局，周围围了不少人，胡荣华便挤进去看看热闹。突然有人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原来是个东北口音的汉子，看到有人在胡荣华的背后动手动脚，便好心提醒说：“把书包放在前面。”胡荣华回头一看，见书包带子已经打开，幸好里边东西还未丢失，心里便对这位东北汉子暗存感谢。
没想到这位东北汉子也是象棋爱好者。他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便信心十足地下起残局来。按棋摊的告示所说，前来破局者需交二毛钱报名费，若破局成功，则可得一元钱奖励。
很可惜那位东北汉子棋艺不高，一会儿功夫就连输七八局，嘴里骂骂咧咧地十分沮丧。胡荣华一看这些江湖残局，都是些雕虫小技，又看出东北汉子的棋力不济，于是便“拔刀相助”，对东北汉子说：“我来替你下，输了钱我出，赢了钱归你。”那东北汉子见有人帮忙，连声说：“好好，帮我赢回钱来。”于是胡荣华便自掏两毛钱出手破局。
凭胡荣华的技艺，这棋摊的摊主哪经得住他来破，一会儿功夫胡荣华就连破两局。胡荣华想两元钱已足够抵偿东北汉子的损失，便起身想走。不料那摊主说：“按这里规定，你可以再破第三局。如果第三局成功，你可获得十元奖金，若破局失败，则两块钱没收。”胡荣华本不想再下，但那东北汉子一看胡荣华棋艺了得，便非鼓动胡荣华说：“宁可赔了这两元钱，请你再破第三局。”而那摊主还说：“上两局都是最简单的，第三局才有点水平。”胡荣华被一求一激，便应允再破一局。
结果那摊主摆出了江湖残局中最凶险的车兵“七星局”。这残局机关重重，陷井连连，就算你全都识破，后面还要凭真功夫恶斗，可以说这是所有摆摊的“看家法宝”。但这次摊主失算了，只见胡荣华快马轻车，信手拈来，一会儿功夫便把摊主杀得手忙脚乱，汗流不止。这时突然有人大叫：“警察来了！”胡荣华和东北汉子回头观望，根本没有什么警察，待再回过头来，只见五六个人早已把棋摊收起，匆匆而逃，东北汉子想追，胡荣华拉住他说：“他们人多势众，就是追到也拿不回钱。”
胡荣华见义勇为的“壮举”，就以他损失两毛钱而告结束。
巧却人情
1965 年初，广西桂林邀请上海象棋队访问，其中一个重头戏就是胡荣华蒙目车轮对13位省级的业余棋手。
比赛安排在桂林的一个体育场内，比赛还未开始，体育场内已是人满为患，大家都想来看看这位上海的巨星究竟闭着眼睛能赢几盘棋。
在蒙目棋开赛前，一位和胡荣华熟识的广西棋手托人情对胡说，在应战的13位棋手中，有一位是桂林市商业局的干部，希望胡荣华能手下留情，与他下盘和棋。也没等胡荣华应允，那位棋手便自作主张地说，开赛后他会把那位棋手的号码送来。
蒙目车轮大战开始后，那位棋手果然递上一张纸条，上面写着“9”号。胡荣华心里一直很反对这种弄虚作假的事情，但又人情难却，现在看着纸条上写着9号，当时便心生一计。
在比赛中，胡荣华对那位9号棋手并不留情，而对6号棋手，胡荣华显得客客气气。最后结果胡荣华在13盘中取得11胜2和的成绩，那位6号棋手就是和棋之一。
比赛结束后，那位托情的棋手面色尴尬地来见胡荣华，胡荣华连忙道歉说：“对不起，我匆忙间把你的9号看成了6号，结果让那位6号棋手捡了便宜。”那位托情的棋手只能连连叹气，只怪自己事先没有把号码交待清楚。
胡荣华欣然收下了弟子的一份特殊礼物。：一副红木棋盘和黄金棋子的象棋，价值十几万。 图/周国强
过生日像“鬼子进村”
胡荣华善饮，前年首届象甲他率领上海金外滩队在北京客场夺冠，在去北京比赛时，他带上了一瓶珍藏已久的老茅台。他对弟子们说：“这轮比赛我们赢了，拿冠军，就喝茅台！输了，这瓶茅台我也没脸带回去，就砸在大街上算了！”结果他身先士卒，三十个回合战胜对手，他的子弟兵也非胜即和，顺利拿到冠军，当天晚上，他们几个“功臣”就把这瓶茅台喝了大半。还有一小半，留在闭幕式的晚宴上拿出来“显摆”，结果没砸在大街上，却砸了一桌子－－胡荣华无意中把倒出来的一碗酒给碰翻了，结果满屋子的酒香让每个人都“享受”了一番。
去年第二届象甲第一轮上海队就和老冤家广东队碰上了，赛前胡荣华放话：“咱们要是赢了棋，吃海鲜，喝老酒，但是不许骄傲；要是打平，外面吃饭，不喝酒；输了，就在棋院食堂里吃客饭！”结果还真输了，大家正低着头准备奔食堂，胡荣华笑笑：“走吧走吧！输了棋照样请吃饭，海鲜就算了，小伙子们也别喝酒了！”
不给别人喝酒，自己却破例－－自打喝完了陈年的茅台，胡荣华随身多了一样法宝，一个“红星二锅头”的小瓶子，里面装着一种琥珀色的药酒。那是一种以六十几度白酒为底，加入许多中药配置成的，至于这个“配方”么……“我到中药店去，自己觉得要补什么，就挑什么买，不管三七二十一泡进去再说。”每天睡前他都喝一两，持之以恒，精力充沛，熟悉的人看见后感慨：“司令越来越注意养身之道了，难怪六十岁的人比赛起来劲头还是那么足，原来有‘兴奋剂’啊！”
转眼，胡荣华已过了近六十年的“戎马生涯”，作为棋手，他依然是高手为之色变的强劲对手；作为教练，他是其他队员的“掌舵人”和心理调节师，是不可或缺的“战友”。去年２月２０日上海市体育局在莘庄训练基地举行胡荣华先进事迹表彰会，这在上海体育运动员中还是开先河的。
胡荣华本人对年龄问题其实还是有点“忌讳”的。一次在讨论要不要给他“办大寿”时，他就不满地摇头：“办什么办！我最好老天爷把我忘了，我过生日就像鬼子进村，偷偷摸摸进去就算了……”
与“地主”斗其乐无穷
胡荣华酒量大，酒品也不错，往往微醉之时妙语如珠而分寸自如，饮了再多也很少见他承认自己醉酒的，但也有例外：“我不行了，脑子一塌糊涂，还是先休息一会，等我脑子清醒了再来，你们先弄起来！”别误会，让他如此较真的不是开会、比赛、办正事，而是－－“斗地主”。
除了象棋，胡荣华爱好不多，空闲时看看电视，要不就是“脑力活动”－－以前喜欢打麻将，现在喜欢“斗地主”。因为四个人“斗地主”方便，他现在每逢出差能坐火车的就不愿坐飞机。在他的影响下，上海象棋队的男女好汉们个个都钟情于此，“斗地主”成为他们除了训练外唯一的业余爱好，可以毫不夸张地形容他们为：“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地主’斗其乐更无穷……”
有一个阶段几个年轻队员萌动“健身思潮”，胡荣华非常支持，但是当别人怂恿他参与时，他连连摇头：“你们是食肉动物，要多锻炼，我是食草动物，就算了！斗斗‘地主’就行了。”他确实是把“斗地主”作为一种脑力锻炼，“‘斗地主’可以防治老年痴呆症”这已经成为他的“名言”。
６０岁的胡荣华斗起“地主”来就像个孩子，有一次连续做了几把“地主”，结果溃不成军，他喃喃道：“今天不能再做地主了，我这年纪，不能跟你们小青年一样冲动了！”可是没“摒”两盘，照样冲动，照样抢着做“地主”，照样被“农民”打倒在地……有一回老谋深算的他出现一个低级失误，爱徒孙勇征在赢了他之后想看看他手里到底留什么牌，胡司令却眼明手快一下把牌塞到牌堆里，然后还装了个鬼脸，和平时严肃的教练形象真是天壤之别。
千万别小看他们的这一爱好，首届象甲会斗巨无霸广东的前夜，他们在宾馆里敞着房门“斗地主”，而广东队的名将们则闭门研究棋，最后居然还是上海队取得了胜利。胡荣华解释说：“技术的东西很难临时抱佛脚，对于年轻队员来说，比赛前的心态调节才是最重要的。”去年举行胡荣华先进事迹表彰会时，胡荣华自己也坦然公开这个“秘密”：“斗地主”是上海象棋队的心理调节剂。
热衷“斗地主”，但玩物不丧志，这关键还在掌舵人，平时常常是胡荣华先说好“玩到几点钟”，到时候不管战况如何，他一声令下，立马收摊，那情形如同军营打仗，这才是真正的运动员的休闲。
有时胡荣华还经常借题发挥：“你们看到吗？好运气永远伴随着勇于拼搏、有追求的人。”－－打牌还能给弟子们上哲理课呢！
老“管闲事”童心不老
古云：“五十知天命，六十耳顺。”何况胡荣华曾经沧海，应该是淡看云烟之人，但是他偏偏还爱管点闲事。京沪铁路刚开“直通车”时，他走进车厢瞟了不到５秒种，就下了不满意的结论：“少了个电视机，还少了个电源插座，多了个空调调节开关，好像用处不大。”一早到北京，在车站附近吃早点，那家考究的饮食店里都是价格不菲的“精品粥”，偏偏胡荣华想喝白粥，看着价目表他不屑地嗤鼻：“北京人是笨，白粥一样可以卖高价，最多配点小菜，非要弄什么野菜粥、皮蛋粥，好像不好意思卖白粥一样。”
身为上海棋院院长，对棋类运动关注本是应该，但是他能放着一大堆“本行”象棋的事不管，对围棋、国际象棋“外行插一脚”，那只能说他是“管闲事”了。最绝对的莫过于去年１１月底，象棋亚锦赛在北京隆重举行，上海队代表中国出战，但作为主将的胡荣华居然临阵脱逃，跑到上海看围甲比赛，放着自己的徒弟不管，来为上海移动围棋队助威加油。“早在年初就说，今年我工作重点不是象甲，而是围甲。”赛前宴请，他对重庆队教练杨一“劝降”，重庆小将王檄开玩笑地回答：“东道主这么热情款待我们，我们只有用胜利来报答了！”胡荣华一听，笑而不言，转眼私下里与别人断言：“王檄肯定输，失去平常心了！”比赛结果果然如此，事后胡荣华又说：“换了我，就假装应承一下，上赛场暗地里跟你拼命。”比赛那天关键的时候，胡荣华受邀赶往北京参加亚锦赛闭幕式，他却亲临围甲赛地，还时不时钻进赛场，然后出来宣布一些颇有见地的“结论”，直到比赛结果完全出来了才去赶飞机。
今年常昊从低潮期摆脱出来，在国际赛事中接连闯进决赛，其间胡荣华多次和常昊谈心，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他如何调节自己的心理，鼓励常昊继续奋进。“我能下到六十岁，你打个八折，４８岁，那还有得下了！”在这次丰田杯决赛（在日本名古屋举行）前，胡荣华又和常昊谈了许多：“毕竟人家拿了许多冠军，人家在‘撑市面’。不能有优势心理，你要有‘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要培养背水一战的能力，但不要急于求成、孤注一掷。”“没韧性比不好赛。”……最后得出结论：“我跟你去名古屋，效果肯定哈好！”
胡荣华对“冷门”的国际象棋他也没少操心，今年将启动中国国际象棋甲级联赛，上海国象队为找不到赞助商犯难，胡荣华语出惊人：“找拍卖公司啊！”冠名权拍卖，谁出的价高就由谁赞助，就算“流拍”，至少可以争取广告效应，博得社会关注。在国际象棋高手眼里，胡荣华也有很高的威信，一次在北京遇见谢军，胡荣华一笑：“你当新手也没几年么，一晃眼变成老前辈啦！”随即还堆砌高帽：“最近看很多报纸上都报道你，还评上劳模了呢！”谢军被他“搓”得“方向都没了”，赶紧握着他的手满脸微笑：“还得跟您学习呢！”
作者：本报记者 张晓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