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白桃花
邻居王学军是一个标准的棋迷。
那是上个世纪的七十年代,也没有什么业余文化生活,王学军就迷上了象棋,简直是到了痴迷的程度。
认识王学军的人,对他的外观是太熟悉了:一件蓝中山装上衣,黄色的军裤子。无论走到哪里,肩上总是背着一个军挎。里面一块帆布画的棋盘,再就是一副棋子,分明是一个“职业杀”。
假如有人说:“学军,来,杀一盘啊!”你再看王学军,脸上立刻像开了花,笑容那个灿烂啊,美滋滋、喜洋洋的,比娶了媳妇都高兴。
那时,我们都住的是平房,王学军刚成家不久。虽然还没有孩子,但谁家不得掏炉坑、生火、做饭、洗衣服啊,谁家不得关心柴米油盐酱醋茶啊!
这些,王学军是边儿都不沾,全是王嫂一个人顶着(王学军比我大三岁,我就一直把他叫王哥,把他媳妇就叫王嫂)。
你说居家过日子,这样长久下去,哪有不咯哒牙的。
三天风,两天雨,吵闹归吵闹,但这日子还得过。邻居们习惯了,倒也没什么了。
我的家与王学军的家就隔着一道很矮的墙,王学军的一举一动我都看在眼里。
每天还没吃晚饭之前,你就看那王学军,在院子里转哪、转哪,别人看了都心焦。王嫂一叫他吃饭,他就像是听到了行军集合号,三步并作两步串进屋,噼里啪啦,三下五除二,两碗米饭下肚了,爬啦几口菜,背起军挎就旋出了屋子,来到了房山头的台阶上,早早就摆好了棋盘,等着前来博弈的人。
我不懂象棋,但听人家说,王学军的象棋水平确实了得,一般人还真不是他的对手。据说,王学军能看出十步以外的棋路,在县里还进了前三名呢!
但是,象棋不能当饭吃。
那时的象棋比赛也不发奖金,只是发奖状。那奖状即不能熬着吃,也不能煮着吃,对生活来说,它不管忽啊!
王嫂的口头禅我们都能背下来了:
“那象棋都像你爹了,看你那亲近劲儿!”
“这日子没法儿过了,你跟象棋去过吧!”
有几次,王嫂都把象棋藏起来了,可那王学军踅摸踅摸就找到了,蔫忽的又去下了。
王学军也有一点好处,就是王嫂再骂,也不顶嘴。你骂你的,我下我的,虚心接受,就是不改,你说气人不?
那天是星期天,职工们都休息。
王嫂想,这平时都没黑没白的,礼拜天还能闲着?我去市场买菜,又得见不到人影。干脆,王嫂一狠心,啪,把王学军就锁在屋里了。
“小样儿,这回我让你玩儿!”
王嫂偷偷地乐了一下。
都到了晌午歪了,王嫂汗不流水地买菜回来了。开开院门,哎?不对呀,这王学军怎么又跟谁在下棋呀?就到我们家来叫我:
“小白,小白,你看出鬼了不,这门还锁着,你王哥又跟谁在下棋啊?”
我们走到窗前,就听里面说:
“走啊,走啊,怎么不走了?看你的炮往哪跑。”
“跳啊,跳啊,怎么不跳了?哈哈,你的小马没命了!”
“将!”
哎呦!下得这么热闹啊!
王嫂这个气呀!一开门,我和王嫂都惊呆了!
没人哪!原来是自己跟自己在对弈啊!
王嫂的脸都气变色了,指着王学军:
“你,你……”
王学军就是在那里嘿嘿地笑。突然,躲在我的身后,哧溜地一声,开门就跑出去了。